打撲克散文

　　撲克牌，英語說是：playcards。最常見的是“姚記”牌子，可謂家喻戶曉，盡人皆知�，F(xiàn)如今卻不是這樣，很少有人邀朋引伴地玩撲克牌，都是窩在家里玩網(wǎng)絡虛擬游戲居多。至于小孩子，不知道撲克牌的多種玩法，也就不是稀罕事了。

　　我最早玩撲克，是在很小的時候。不懂事無根無由哭鬧起來時，母親就變戲法般地從柜子里拿出一副撲克，哄我和她一起玩。最簡單的玩法是兩個人一人一摞，各自將手上的一摞均勻分成四小摞，掀開每小摞上面的牌，按大小順序出牌。單張管單張，對子管對子。母親說這種玩法叫做“北京小娘娘”。那時年幼，母親說什么就聽什么，不會問個緣由，現(xiàn)在回憶起卻心生疑問，為什么叫“北京小娘娘”，而不叫什么“南京小娘娘”或是“長春小娘娘”？想來有些蹊蹺，許是從北京傳來的玩法也未可知。真正要追根溯源，又談何容易啊。

　　長大一點，兄妹三個閑極無聊，愛玩直接PK的游戲：用撲克牌對命。兩人也可，三人也可。把各自分得的一摞牌倒扣在手上，然后從下面一齊出牌。自己和別人要出的是什么牌，預先是不知道的，所以就常常會產(chǎn)生莫大的驚喜或遺憾。比如說別人的牌很厲害，一張2，正在擔心自己的牌被吃掉，翻開自己的牌一看，哇，小王！好不快哉！假如自己的牌是個大王，正喜滋滋地夢想擒別人個大家伙，沒成想，對方一翻牌，啪，小5。好不氣煞我也！若是等大的牌狹路相逢，就是對了命，要比下一張的大小，下一張誰贏了，輸家就要忍痛送出三張牌。最令人痛心的要數(shù)這一環(huán)，送出的牌翻開來，往往會有大牌在里邊，可也沒辦法，只好眼睜睜看著對方收入囊中。對命的這種玩法，魅力就在于常常出現(xiàn)讓你意想不到的奇跡。正暗自傷懷山窮水盡回天無力，不期然卻峰回路轉(zhuǎn)柳暗花明，那種欣喜簡直令人發(fā)狂，一會讓人驚聲尖叫，一會又讓人手舞足蹈。最簡單不過的游戲，卻往往最容易給人帶來巨大的快慰。

　　冬天是農(nóng)閑時節(jié)，家家貓冬，我們幾個孩子又放了寒假，全家五口人圍坐在炕桌邊，玩“打紅十”。在這種打法里，紅十的地位僅次于大小王，雙紅十還可以炸單王。抓牌抓到了紅十，我的一顆心咚咚咚地跳，忍不住偷偷向每個人臉上掃視。我想通過察言觀色來尋找另一個抓到紅十的同伙。這個辦法我試過很多次，還是很管用的，抓到紅十的人總是會有點緊張，有點興奮，所以在臉上就會有所表現(xiàn)。父親是打牌高手，向來謹慎持重，而我們和母親四個卻是只圖玩的痛快，全然不假思索，不計后果。因而我們常常自相殘殺，不分敵我。

　　有時父親提議輸家不許坐，必須蹲起來，以示懲戒，我們就暗中搞鬼。碰到母親罰蹲，就有枕頭悄悄運送過去。母親不但不用費力蹲著打牌，還坐在綿軟的枕頭上舒服得很。父親沒有這樣優(yōu)厚的待遇，因為他對我們包括母親一向嚴苛，動不動要大吼大叫，弄得家里天搖地動。父親成了輸家，就乖乖地蹲起來�？锤赣H像挨罰的小學生有點慘兮兮的模樣，我們?nèi)滩蛔⌒Τ梢粓F，父親左看右看，有些莫名其妙。

　　大年三十的午后，最豐盛的宴席已經(jīng)吃過，母親仔細洗凈雙手，盤腿坐在炕頭兒，認真地用撲克牌點十二月。據(jù)說點十二月只在年三十這天才有效，才靈驗，所以母親格外用心，似乎像對待一種神圣的宗教儀式般嚴肅而虔誠。

　　去除大小王和四張老K，余下的牌洗三次，按順序點出十二張，每一張都扣放著，然后依次把剩下的牌加上去，十二組牌，每組四張。先從第一組起，翻開壓在最下邊的一張牌，數(shù)字是多少就放到第幾組去，比如說第一張是個8，就把這個8放到第八組上，再翻開第八組最下邊的牌，數(shù)字是多少再放到那一組去。以此類推，一直翻檢下去，一樣大小花色不同的四張牌首先湊齊的那一組，就表示來年這個月份會大吉大利。直到第一個月的四張牌全部出現(xiàn)，十二月的游戲就宣告結(jié)束。有時一月的牌湊齊的早，其他月份還沒湊齊幾個，母親就怏怏地飛快收斂起撲克，又洗上三次，嘴里叨咕著：“這遍心不誠，不算數(shù)兒�！比缓笾匦麻_始點十二月。

　　點完十二月，母親還要點八門，看看來年哪個方向的路更順些。去掉大小王，把撲克牌按八個方位的方向一張張擺成圓形，這就是八門。依次把牌加上去，每組要有五張，最后手里還剩十二張。翻開每組最后一輪的牌，如果有相同的牌，就把這兩張放在一起撿在手上，沒有相同的牌，就要用手上剩余的牌來配對。有一門先開，母親高興地說：“呀，北門開啦，回青山你姥姥家順流��！”或者說：“東南門開啦，來年要豐收啊，我好上靠山趕集去！”

　　成對的牌最后要分成四組，分別代表著酒，喜，財，氣。如果有兩對相同的牌碰巧分到一組，就是成了，數(shù)字是多少，表明酒、喜、財、氣就有幾分。因為比較正式到似乎有些隆重的關系，父親也來旁邊看。母親最怕的第四組出現(xiàn)了兩對相同的牌，而且點數(shù)不小，父親發(fā)出一聲嘲笑。母親轉(zhuǎn)過身攥緊拳頭朝父親背上打去，氣咻咻地說：“這回可準了，都怨你這老鬼頭，凈惹我生氣！”父親一臉無辜，無可奈何道：“都是你手氣不好，拿我撒什么氣呀！”

　　讀師范期間，寢室姐妹經(jīng)常玩“打凍兒”，輸家不拘多少，常常買點零食意思一下。四個人成局，相對兩人是一組。挑出大小王和四張2，A就變身為老大。誰和誰一伙，有時順其自然，座位說了算，有時也要錙銖必較，嚴肅一點。四張牌，紅黑花色各兩張，四人挑選，同樣花色即為一組。出牌時，一組的兩個人要密切配合，但不允許言語商量，只憑彼此的默契。一方的'兩人全部勝出，才是勝利。一方若只有一人勝出，則是“半凍兒”，是不計輸贏的。寢室就是第二個家，成敗結(jié)果沒人計較，玩得開心，玩得盡興就是最好。

　　撲克牌的玩法還有很多，像“7王5、2、3”“鉤魚”“打升級”“干憋”都是很有意思的游戲。妹妹讀完大學，回來教我玩“刨幺”，幾副牌放在一起，據(jù)說玩法特有研究，孰知此時我早過完精力充沛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，妹妹的“諄諄教導”無論如何也沒能使我燃起學習的欲望，最終，“刨幺”成為我記憶里一個不朽的傳說。繼“刨幺”之后，任何一種新式玩法都沒能再進入我的生活。撲克牌漸漸離我遠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我的家庭，我的家務，我的孩子和我的柴米油鹽醬醋茶。

　　最近網(wǎng)絡斗地主爆紅，聽說可以贏話費，同事們個個通宵達旦，苦戰(zhàn)不休。見到他們眼圈烏黑，蔫頭耷腦的樣子令人不禁慨嘆：他們享受著快樂，同時也忍受著無盡的折磨。人發(fā)明了機器，機器卻把人支配成機械化的木偶，人最終也成了一部機器�，F(xiàn)代社會，人們不再積極運轉(zhuǎn)自己的大腦，只要動動鼠標，敲敲鍵盤，按按遙控器，就全部搞定。生活已經(jīng)程序化，機械化，模式化，原本變化萬千多姿多彩的立體圖景現(xiàn)在一片灰白，人的頭腦，也是一片灰白。

　　撲克牌有數(shù)不盡的玩法，可惜不久的將來或許面臨失傳的危險，人們甚至會不認識真正的撲克牌，而只知道悶頭在家里在網(wǎng)上斗地主。人與人的交流也將越來越少，每天重復著同樣的動作，同樣的游戲，卻不再齊集一堂，說說笑笑，一副撲克牌玩得津津有味，熱火朝天。這就是冷冰冰的現(xiàn)實，這就是讓人遺憾的生活現(xiàn)狀，無法逆轉(zhuǎn)，無法改變，我所能做到的，也不過是無盡的慨嘆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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