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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鄉(xiāng)的山水情散文
走在碧波蕩漾的湖邊，看那楊柳依依的湖堤，煙雨飛花的小徑，微風穿過的竹林，波光粼粼的湖水，覺得真美！去年春天，為了維修湖堤，施工人員放干了湖水。湖水干涸后，溝壑縱橫，不忍目睹，我路過連照片都不愿拍攝。沒有水的湖泊，沒有靈氣，湖邊的花草都失色了很多。今年梅雨季節(jié)，煙雨朦朧，湖水在緩緩上漲，水中央的沙洲綠草搖曳，野鴨在水中畫著小圈，心中的莫愁湖又回來了。見到幽幽碧水，心寧神靜，多想湖水漫過亂石堆，又見蓮花靜靜綻放。去年的夏天，湖邊不見蓮花，只見雜草，覺得少了那份靜美。今年，蓮花會開嗎？
黃昏時，煙霧籠罩著湖水，新修的湖堤呈斜坡式，灰色的堤壩伸入水中。這湖三面環(huán)山，山上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樹木，風和日麗時，山頭像綠色的蘑菇頭倒映在水中。以前兒子在這里讀書時，我們每次從湖邊徒步經(jīng)過，我只欣賞湖邊四季的美景，直到有年干旱，停電停水，生活用水都是從湖里抽水，用車子運送到樓下的，那時才知道這湖的作用。前幾天與幾個散步的老人閑聊，才知這湖不是天然的湖泊，和我老家的水庫一樣，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人工修建的用于灌溉四周農(nóng)田的。老人感嘆，那個年代的人斗志昂揚，為集體出工，毫無怨言，那時山間夜不閉戶，社會風氣可好了。
老人的話語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童年的記憶。我的老家在崇山峻嶺中，一條大江從群山中穿過，大江北邊是武陵山脈，南邊是雪峰山脈。這條大江日夜奔騰，向東流去，歲月滄桑，流走了悠悠往事，留下了那個年代特殊的烙印。老家山間梯田縱橫，自古以來人們靠天吃飯，風調(diào)雨順，就有收成，遇到干旱，就顆粒無收。直到解放后全國提倡大興水利建設，才修建了水庫、渠道，逐步解決了農(nóng)田的灌溉問題。老人們都知道，山間的農(nóng)田灌溉依賴于山里的水塘、水庫。興修水利時還沒承包到戶，實行的是按勞動力掙工分，年底以工分的多少分口糧。
孩提時代的我們寒暑假去了外婆家，白天只顧在江邊瘋玩。我們早晨看到大人們背著工具去水庫工地上，就想趕腳隨他們而去，每次都被罵回來了。他們說修水庫有時要放炮炸石頭，亂石飛舞，非常危險。我們只好跑到江邊的小溪里筑堤壩、打水仗。
大表姐家里養(yǎng)了豬，她常到江邊打豬草。她給我們唱劉三姐的歌曲，給我們講發(fā)生在修水庫時的愛情故事，我們都聽入迷了。大表姐繪聲繪色地描述，她說有個小伙子長得非常帥，寫得一手好字，他在工地不用干重活，就負責記工分。他皮膚白凈，濃眉大眼，身材修長，玉樹臨風。那個工地有個比他大三歲的漂亮姑娘常與他說笑，她皮膚白里透紅，說話時兩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轉(zhuǎn)，一頭烏發(fā)扎成了兩條長長的麻花辮，劉海微卷，是那種自然卷發(fā)。大隊表演節(jié)目時，二人是搭檔，一來二去，就互生情愫了。只是好景不長，小伙子年滿十七時，被部隊接兵的看中，破格入伍了。姑娘的父母不經(jīng)她同意就把她許配到江邊一殷實人家，姑娘不愿意嫁，她媽媽就以死相逼。臨嫁前姑娘給小伙子寫了封信，說自己被迫嫁人了，她會表面順從嫁過去，但她會守身如玉的，她要等他退伍回來。姑娘出嫁了，她母親不尋死了。一年后姑娘離婚回到了娘家，母親一問才知她每晚在枕頭下放把菜刀，不讓丈夫近身，最后男方忍無可忍，同意解除婚約。她回到了娘家，除了天天干農(nóng)活，幾乎不說多話，回家時就從山上背捆柴下來。她母親拿她沒辦法，就任由她等那小伙子回來。最后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。
聽著大表姐的故事，我們驚訝極了，問是真的嗎？大表姐說是真的，每天早晚從外婆家門口經(jīng)過的那長辮子姑娘就是她。我從那以后，只要看到她背著一大捆柴走過來，我就盯著美如桃花的她看，直到她的背影消失。
外婆家住在江邊葡萄寨下的小溪旁，小溪從南向北流入江中，在溪邊的懸崖峭壁上依地勢而建了很多吊腳樓，一條青石板的小路從吊腳樓穿過。山里的人去江邊都要從此經(jīng)過。有人走累了，外婆會熱情地叫他們喝茶。
江邊農(nóng)戶家的田都在山上，春耕時都要爬山去給田里灌水。水庫的水位隨季節(jié)而定，雨水季節(jié)，水庫的水滿滿的。那里山青水秀，山花爛漫，景色迷人�？菟竟�(jié)，水位一下子就低了很多，水渠也干干的，不再有嘩啦啦的水聲。實行承包責任制，分田到戶后，山林也分到了戶。江邊的男人有的外出打工，留下女人們、兒童、老人，守著那幾畝水田、山林度日。由于水利設施沒有專人看管、修繕，水庫就漸漸成為只是蓄水的水塘，水渠被洪水沖斷沒人修復，一部分水就隨地勢流走了。田里收成減少，有些田就荒蕪了。
離葡萄寨不遠的下游是遠近聞名的清浪灘，想起老家大江的清浪灘，那可是波瀾壯闊。讀書時寒暑假坐著小船去看外婆，每次經(jīng)過那險灘，都被那洶涌的波濤嚇進船艙。曾經(jīng)最讓人難忘的一次是冬天乘船，陰暗的天空下著小雨，江上突然狂風大作，頓時波濤洶涌，一個大浪過來打在玻璃上，玻璃碎了，水點落在弟弟的大衣上，我被嚇得膽戰(zhàn)心驚，不敢說話，真怕葬身魚腹之中。
我們讀小學時，寒暑假都會去那里度假，長長的大江兩岸成了我們兒時的樂園。每天吃了早餐，外婆牽著牛羊去岸邊放牛羊，我們就連蹦帶跳地來到江邊，一會兒在蜿蜒的小溪入口處用石頭圍堤壩、打水仗，一會兒又從高高的懸崖上縱身跳下，以示自己的勇敢。玩厭了就去江邊的鵝卵石中找寶貝。我們會不時拾到大浪淘沙留下的孔方兄、生銹的馬釘和不知名的鐵器，然后歡呼著去收購部賣掉，換了糖果一起分享。我常常舍不得咀嚼就一直含著，好讓那甜味兒能久一點兒。天快黑時，外婆牽著牛羊回來了，就忙著給我們做晚飯，我們繼續(xù)摸黑玩著游戲。吃晚飯時，煤油燈照著我們狼吞虎咽的模樣，外婆開心地笑了。后來工作了，無論離外婆多遠，都會牽掛她。忘不了我們調(diào)皮時她罵我們是“苗子”，忘不了我發(fā)高燒時她的驚恐，忘不了弟弟偷喝自制的米酒發(fā)酒瘋時她的擔心，忘不了妹妹偷偷下水游泳差點喂魚時她的怒斥，這點點滴滴我們永遠不會忘記。
后來分田到戶，外婆也老了，不再去放牛羊了，她有時間就給我們講故事，說隔壁的白發(fā)老奶奶年輕可漂亮了，她是隔壁的爺爺從土匪手里搶來的。我們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，纏著外婆講詳細點兒。外婆笑瞇了眼說，怎么搶的我也不知道，只是知道隔壁爺爺家有天夜里突然來了個漂亮女人，一有風吹草動，兩人就躲到山上去，解放了才知道那漂亮女人是從土匪那兒搶來的。
寒假雨雪天氣時，舅舅們在家歇息，外婆就教舅媽磨豆腐，推粑粑，石磨在轉(zhuǎn)動，黃豆和糯米就被磨粉碎了。我們有時跑過去要幫忙推磨，外婆就說去一邊玩，別耽誤大人做事，我們笑著跑開了。
玩得實在無聊了，外婆就叫舅舅給我們講馬援“馬革裹尸”的故事，那時我才知道伏波將軍馬援曾經(jīng)帶兵駐扎在下游的壺頭山下。因威武將軍劉尚在建武二十四年討伐今湖南武陵地區(qū)的五溪蠻慘敗，馬援主動向光武帝請纓南下征戰(zhàn)。馬援帶領將士們來到清浪灘，欲逆流而上，無奈壺頭山邊的清浪灘水流湍急，暗礁叢生，地勢險要，他們被迫停留在壺頭山下兩年多。夏天天氣炎熱，瘟疫流行，軍中病死了不少將士。由于糧食不充足，他們吃一種江邊生長的綠色野菜充饑，那野菜雖然味苦，但有止瀉、消炎的作用。馬援將軍壯志未酬，也病逝在壺頭山下，后來人們?yōu)榱思o念馬援，就給那野菜取名為“馬援苦”。現(xiàn)在當?shù)氐娜藗儼涯且安瞬烧丶�，洗干凈，曬干收藏。干野菜不太苦，成了四季可吃的山間美味。據(jù)說那野菜有減肥的功效，如今有人制作成綠色食品，賣到山外面去了。
外婆九十高齡后，仍然很倔強，還保留著少數(shù)民族的苗蠻性格，說話嗓音洪亮，不時給我們講土匪來了，他們被嚇得逃進山的陳年往事。她常邁著幼年時裹足后導致畸形的雙腳，顫顫巍巍地走在陡峭的江邊，舅舅、舅媽叫她注意安全，她會說：“我就那么沒用嗎？”叫她穿衣服別凍著，她會說：“我還沒那么差勁。”叫她不要做家務了，她會說：“我一個人當三個人用。”搞得家人哭笑不得，拿她沒辦法。母親要她講衛(wèi)生、勤洗澡，她就會轉(zhuǎn)移話題，不生氣也不就范。
如今大江下游建了水電站，水位升高了，人們移民到高聳入云的葡萄寨半山腰，楊家寨與葡萄寨隔岸遙遙相對，有條盤旋公路從山腰而過。去年國慶乘船飛馳在碧綠的水上，看那“落霞與孤鶩齊飛，秋水共長天一色�！钡拿谰�，心曠神怡！現(xiàn)在大江再也不會有兒時那樣的險境了，水電站的建立讓水面變得溫柔起來。電站上游曾是我們兒時的樂園，現(xiàn)在是高峽出平湖的旖旎風光�，F(xiàn)在身在異鄉(xiāng)為異客，故鄉(xiāng)的美好記憶永遠珍藏在腦海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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