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青小園夢散文

　　北方農(nóng)家的小園子是一個彩色斑斕的夢，隨著季節(jié)變幻萬千，常常閉上眼睛凝想。

　　土地珍貴，有一方寶宅，房子后面連了成長秧苗的園子，那才愜意。園子是要圍起來的，防著雞鴨鵝狗闖進來搗亂，擋住不自覺人的腳步。有木柵欄的，用細木條和鐵絲擰牢。有高粱桿夾起來的，麻線繩環(huán)環(huán)綁緊。有土坯壘起來的，里外抹上光溜溜的河泥，墻頭布滿手指粗的柳條棍，結(jié)實美觀。也有講究的人家紅磚巧砌、棱角分明，留了排水拱洞，煞是好看。還有老婆婆折來柳枝密密地插上籬笆，從此，蔭蔭相隨，掠裙拂面，清風(fēng)蕩漾。

　　寒霜消失得無蹤影，暖風(fēng)羞答答地頻頻光顧時，家家小園身影飄搖，四齒叉子剜起板結(jié)的土塊雜碎，待到一片蓬松了，拽起小鎬抷得壟直溝勻，土疙瘩被搓細拍平，上頭還留著指印和鞋痕。于是，懷揣了紙袋布包的種子，小鋤子纖纖挑坑，涓涓流水纏繞，一顆顆精靈下臥，風(fēng)雨陪伴，寧靜呵護，象撫著搖籃里的嬰兒，匍匐的綠色是婆婆嬌的夢，咧嘴兒笑了。此時，倚在墻邊，熱乎乎的空氣吻著臉頰，脖頸后癢癢的。

　　柔柔的雨被風(fēng)吹來了，一條條壟臺的土層象蓋眼珠子的眼皮一樣嘰里咕嚕地涌動著，幾日過了，或淺淺新綠或淡淡鵝黃或潤潤乳白，如裊裊煙霧般游動，被不經(jīng)意間捕捉到，撣撣衣襟的塵土，欣慰地笑了。柳枝揚起頭了，河里水草婀娜的時候，小園子已經(jīng)欣欣向榮了。茄子紫色的腰枝迎風(fēng)招展，南瓜圓闊闊的葉片從柴垛下冒出來，暗暗地伸出手扒呀，抓呀，攀上草堆悄悄地探到鄰家的大醬缸腳下嬉戲。某一天中午，一覺醒來，還未伸直胳膊，眼卻怔住了，小園子怎的這般擠了，盛滿了綠似要溢出來，嗨，看看墻角處啥時淌出一汪了。

　　頎長俊秀的高粱苗抽出羞澀的穗，婷婷地立著貓步，似舞臺壓場的名角拖著大幅面的綠紗，正在款款地展示，腰邊腳下一圈圈搖擺的綠色秧苗歡呼著，雀躍著。脆生生的白花大豆蔓象九曲八彎的蛇，粘了無數(shù)桃子形蘇葉，抱著它們往上爬呀，它們中有的躬下身來，被扯得喘不過氣，象要告饒似的，低頭哀求著。小園西南角簇立著兩排大蔥，是隔年叢生的長者，得重年雨水滋潤，愈加挺拔。有的頭頂結(jié)了圓絨絨的團兒，象紳士戴著的禮帽，文雅平和。

　　瞧，那幾蓬煙霧般瘋癲癲的豆角架子，象跳動的江南舞獅子，一個穿碎花褂兒的小媳婦猛地鉆出來，汗津津的紅臉，發(fā)髻被掛亂，細白瓷盆里碼著嫩盈盈的豆角，一步兩搖，碰得身邊的柿子秧亂笑，還未拉餡的青頭愣們，一嘟嚕一嘟嚕，宛如豁牙漏洞的小丫頭子，縮著肩竊竊私語。

　　炊煙繞著圈奔向藍天，仰了頭時，心情舒暢得快要飛起來。遠離喧囂，躲進小園里做幾場鄉(xiāng)村的甜夢，讓靈魂洗洗澡吧，就象早晨醒來時恍惚著夜里魘住的放浪行徑，是小園子的精靈們一起跑來聚會，在往昔和眼前的日子上撒了調(diào)料，放進大鍋里煮熟了，饞得我已經(jīng)忘了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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