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候的抒情散文

　　等我初中畢業(yè)時，村里和我同齡的文盲們都已經(jīng)為人夫為人父。沒結(jié)婚的那些個，要么就是身體有缺陷，腦子有毛病，要么就是人長得實在磕磣，模樣嚇死鐘馗驚走尉遲敬德。那年我十八歲，自感上了幾天學(xué)喝了幾瓶墨水，所以對婚姻大事顯得十拿九穩(wěn)淡定從容而不迫，而我有絕對的優(yōu)越感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自我感覺長相良好：儒雅溫爾的那種。

　　的確，我的第一個對象對我就一見就傾情，愛慕有加。她是我的初中同學(xué)的姐姐，叫琳琳。那時候給我的印象模糊，大致就是清瘦，單薄，有一雙烏黑的而羞澀的大眼睛。當時我看不上她，覺得論長相論個頭和身段兒，她絕對不是我的菜。最開始是父親托媒婆去說她的，我們兩人見了一面，我對媒婆說，不行，我瞅不上她。

　　這事就這樣塌伙了。但琳琳從此卻上了心，執(zhí)意要和我成。她家里托媒婆來動員我，說女子說過這輩子非我不嫁。聞聽此話，我很震驚，但我還是拒絕了。我想以我的長相和文化修養(yǎng)，我絕對不至于要娶一個一字不識，長相平淡皮膚的女黝黑的女子做老婆的。我覺得這是對我這九年寒窗一表人才的一種否定和蔑視。

　　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，這竟然是我光棍生涯的開始。這十幾年里，我背著香煙和白酒，東莊跑西莊，上川走下川，頻繁的相親，頻繁的送禮，卻沒有一個能成的，沒有一個肯嫁給我的。要么人家嫌咱那地方是深山老林，要么就嫌咱手里沒有鐵飯碗，要么就是嫌咱年齡偏大長相不好（盡管我一直很自信自己的尊容，但欲加 其罪，何患無詞）！我在一場又一場的相親中傷痕累累身心疲憊的敗下陣來，當然更慘敗的還有我那碎了的累了的傷了的男人的心。

　　那時候琳琳依然在等候，很多人勸我說：“就娶了她吧，這樣的女子實在是太難得了！”

　　但我大有無顏再見江東父老之情懷，索性狠下心來，沒有答應(yīng)。

　　轉(zhuǎn)眼間時光飛逝，光陰如梭。當鏡子里的那個男孩子變成了男人，面容憔悴，胡子拉碴，難掩一臉滄桑時，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已經(jīng)快三十歲了！當年的自信自負還有自封的風(fēng)流倜儻已經(jīng)不復(fù)存在，孤獨寂寞和失落連同我的憂傷一同肆意的瘋長和泛濫。那時候我學(xué)會了在外邊流浪，且三四年不回家，那時候我學(xué)會了寫詩和酗酒和徹夜不眠。

　　這時候我就會想起，常常想起這輩子唯一對我癡情唯一讓我傷害了的女孩子來。我覺得這才是我這一輩子最為彌足珍貴的東西，但恰恰是被我無情拋棄的東西。想起她時我無限的愧疚，無限的后悔，我終于明白，在蕓蕓眾生中，想找一個愛你的并為你癡情守候的人，那是多么的不容易！

　　多年以后，我在南方某市成了一個渺小的老板，并從老家找了幾個工人。從他們嘴里我打探到了她的消息。然而這個消息卻猶如晴天霹靂，讓我崩潰！

　　琳琳后來和別人成親了，并育有兩子。不知為什么患了精神分裂癥，時常瘋瘋癲癲，喜怒無常。丈夫就不要她了，把她還給了娘家。娘家也清貧，聽說給她看過好幾回，不見效果，只好隨她了。聽說瘋得厲害的時候，大冬天的還會把衣服脫得精光，滿雪地的跑。在娘家呆了大約不到兩年的光景，她就死了。孤寂的死了，她的男人和孩子至死都沒來看過她。

　　聽到這個消息，我一個人躲在黑暗里大哭了一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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