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雷陣陣散文
即便是我已經(jīng)睡著了，我應(yīng)該也會被驚醒過來。春雷初炸，譽為“驚蟄”，所發(fā)出的獨震宇宙猶如崩天裂地響得人們耳內(nèi)發(fā)麻的巨爆聲，豈能不把我從夢中拉出來呢。不過，今夜，我尚未入夢。
這幾年來，沉溺于讀讀寫寫的我，漸漸地推遲了作息時間。因為睡得遲，所以起得也遲，往往不到午夜不睡，第二天上午不到十點十一點不起床。今夜，沒有例外，但稍稍提早了些，于十一時左右躺入床中�？煲院胨瘯r，卻聽見床頭外響起“撲……撲……”的聲音，有些沉重。再聽，天花板上也有，但急速些，聲音有些零亂。這時，屋頂上正響著急驟而延續(xù)著的大雨敲打瓦片的聲音，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連成一片。猶如條件反射地，我知道：房頂漏了。漏滴匯在天花板中，滲過板縫，漏到樓板上。我立即從床中爬起，去拿了個大號不銹鋼杯，找準(zhǔn)漏滴接住水。睡意已經(jīng)散盡。
窗簾縫中忽然透進一股強烈的光束，一瞬之間照亮了整個房中。這是閃電。我一下子明白過來。節(jié)序已過驚蟄，將近春風(fēng)。遲來的驚蟄之聲就要響起，我有點茫然地看著窗戶，猶如專心等待雷聲來臨。
因為是靜靜地躺著，等候今年的驚蟄之聲。等待中的秒數(shù)其實不多，卻覺得時間挺長。
雷聲來了，雖然響得非常（這種常與非常，現(xiàn)在是概念。具體的比較，須留待日后），似乎轉(zhuǎn)動慢了些，顯得并不這么特殊�；蛟S，是我用心等待了的緣故吧？又或許，它的確有點慢。當(dāng)然，地下躲藏著的那些已有好長日子沒聽過雷聲的蟲類，大吃一驚乃至一震，在所難免。這可是一年的第一雷��！聲威不大不足以登第。所以，它邀風(fēng)作伴，任命傾盆大雨為先行官，它很有大帥風(fēng)度，不慌不忙，從容而沉穩(wěn)地出征。
猶如雷聲的沉沉穩(wěn)穩(wěn)，我躺在床上，毫不為之動容。這雷聲，在這午夜時分響起，誰知：到底會驚醒多少個已睡熟了的人？
春暖花開，最能使人于溫和天氣中不知不覺地睡去，而做起夢來繽紛多彩。卻春這一季，擁有豐富的天氣變化所產(chǎn)生的氣候現(xiàn)象：陰、晴、云、雨、霜、風(fēng)、雷、電。天，就象孩子的臉，很易變，乍暖便寒，乍寒還暖。春夢將會何堪？
今年的春來得早，新年伊始的正月，便已進入多變階段。而更加多變的天氣，還在后頭的日子。這雷聲，便好象是在警告人們：雪和霜絕蹤，陰晴云雨以及風(fēng)，將愈演愈烈。
電光又閃，一二秒鐘之間的光明，只是從拉攏了的僅一線可透的簾布縫中鉆進，竟有過于開起我房頂?shù)碾姛艉痛差^燈還有寫字桌子的吊燈這三盞四十瓦涂白燈泡的亮度而無不及。這電光，當(dāng)然，會一清二楚地看清躺在屋里角就樓板而鋪的床中的我的面目。以后的日子里，不知還會有多少次，也是這樣的先讓電光認(rèn)清我，然后將霹靂之聲找到門來把我喚醒，往往也在半夜三更。雖然，我不為雷聲驚心。卻雷聲擾睡，會留給我一段難以再眠的時間，就象今夜。
雷電到來，風(fēng)雨交加。死板的屋頂瓦溝，接受不了一下子就瀉落的'大量雨水，使雨水溢上瓦溝從瓦片與瓦片相銜接的縫隙中穿檐過椽而下，漏在天花板上，再漏到樓板。
雷聲是從野外傳來的。所危害之處在野外。室內(nèi)是不會受到雷電的危害的。因此，我是安全的，只不過受其聲響的打擾，難以入眠罷了。屋頂漏了，漏下水滴就打在床頭外一二尺遠的樓板上。我可躺不住床了。接下去，得起來去看看：不銹鋼杯里的水滿了沒有？
天花板中滴著的水珠，一顆顆約有念佛珠（普通的一百另八顆的珠子，每顆直徑一公分）大小。一顆顆地往樓板上滴落，一聲聲很有節(jié)奏，似乎在加快著，又似乎是在減緩著。唉，這處既已漏了，算了。但愿，不要再漏一處甚至幾處，使我接不勝接，而我所擁有的不銹鋼杯和洗臉盆這些可以用來接水的器具，畢竟不多。但愿雨不要再往大加。我可是好不容易搬進全部書籍（約有六百冊）、文具、衣物、……，好不容易在板壁上糊上白紙，窗戶上裝上插銷掛鉤和窗簾，好不容易地，算是在這所寺院里布置了這個屬于我的天地，我可不愿意放棄掉的另外找個房間，又要重新布置。唉，卻如果這房頂太會漏的話，我不得不另外去找房間！
開亮燈，翻起身。雖然知道杯里的水還未接滿，卻不放心。待看清才只有三分之一時，心中有些釋然。照這情況，大概還可以等十幾分鐘后杯里的水才會滿。我仔細察看了天花板，確信（確證之后）沒有再漏第二處。將身體放回床上，伸手準(zhǔn)備關(guān)燈。想了想，收回手，在枕上扭過頭，看著漏滴。
自從將床鋪在樓板上，睡起來安穩(wěn)扎實多了。我因為在入睡后身體也會轉(zhuǎn)動（大概是隨夢而動的），使棉被經(jīng)�；酱蚕氯�。索性拆掉床架拿掉床板，以樓板為床，自可高枕（在平地上多加枕頭，亦可高也）無憂。不必?fù)?dān)心棉被會離開床�，F(xiàn)在倒好，床頭外的漏滴，就在一二尺距離外，如果杯里的水滿了我未發(fā)覺的話，床鋪立即就會受到水災(zāi)影響，杯里淌出的水侵入草度浸濕棉墊毛毯和棉被，好了，我就有得涼快了。在這大雨大風(fēng)和大雷的滌蕩中，我的住房根本未受動搖，我的一席之地已經(jīng)不安。滴水一聲一聲。我只覺得，這一聲一聲猶如雷聲！
當(dāng)?shù)谌醉懫饡r，我聽這一聲雷卻不如聽與之同時滴落的水珠聲來得入耳。雷聲未能淹沒漏滴。漏滴聲卻把雷拋在窗外，于是，片刻之后，雷聲不再，滴水依舊。
就好象遠憂比不了近慮。人無近慮必有遠憂。人有近慮時，就顧不上遠憂。近慮擋在遠憂的前頭。雷聲的遠憂，可以完全與我無關(guān)。漏滴的近慮，卻是針對我的，在我眼前，在我床邊。
我臥聽著遲到的驚蟄聲。其實，我卻是在臥聽著漏滴聲，那漏滴聲比雷聲更厲害，更要令我切身相系。于是，漏滴聲聲響如雷，擾起我的憂慮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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