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字老藤里讀情懷的散文

　　閑冬閑時讀閑書，閑書有趣讀來才有意思。《大唐情懷》新年里的第一本閑書。印象中在網(wǎng)上看過作者一篇文，大略是說如果有錢了，就在繁華處做一廣告牌，關(guān)于讀書。書生情懷呀。假若是我，就拿那錢給自己弄個小圖書室，自個偷著樂。好奇書生怎樣說情懷呢？

　　唐詩宋詞在我們生活里是熟悉又陌生。熟悉是誰都能張口來兩句，陌生是我們未必記得準(zhǔn)確哪首詩哪句詞的作者。作者耙梳很是細(xì)致。青史留名光環(huán)再大，終也有七情要食人間煙火。“花心”白居易，世人都曉“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”，“詩王”一生都不能少美女相伴，亦寫“老來多健忘，唯不忘相思”。人到中年后再讀這兩句，會出神定定會兒。年逾花甲才考中進(jìn)士的晚唐詩人韋莊含淚向愛人求婚。“才聞及第心先喜，試說求婚淚便流”。獨(dú)居三十年未續(xù)弦的詩佛王維，隱居輞川后的詩大都是五言，詞意清簡，似乎愈靜愈有聲有影，聲影不是喧囂里的聲影�！胺稻叭肷盍郑瑥�(fù)照青苔上�！薄帮S颯秋雨中，淺淺石溜瀉”�！靶械剿�窮處，坐看云起時”。一如作者所說蘇軾是看淡，王維是看透。經(jīng)常在工地圍墻大門出看見杜甫的詩，走在烈烈陽光里遙想若是時間是逆行的，大概可以告訴老詩人千年后他是繁華都市建筑工地的代言人。就是這樣寫民間疾苦的詩人，生活里還是情圣。

　　作者一定是深喜歷史，深以為喜才會走進(jìn)去退出來。走進(jìn)浩如煙海的唐詩，那些詩那些紅顏以及各有情態(tài)的詩人裹在老藤一樣的文字里，一條條一件件理出來。爾后退出來看，不以道德為綁架。還原彼時背景彼時生活狀態(tài)。如此，我們才會讀詩時有更深的理解。如此，縱然詩人名氣與日月同輝抵達(dá)至后世我們的生活里，才可以理性客觀的去看更接近真實(shí)的人，然后才是詩人。如此，情懷不會是晴空下微風(fēng)中好看的紙鳶。

　　由詩到詞，《大宋情懷》文字篇幅略長于《大唐情懷》。假若詩是云端美人，那么詞就像是紅泥爐上正氤氳的壺水。詞就可以調(diào)弦而歌，草木事物皆可入詞，更具生活況味。作者筆走至宋，看見的風(fēng)景別有意味吧。無怪乎美國著名漢學(xué)家宇文所安謔言，如果可以選擇的話，他愿意生活在南宋而不是盛唐。說范仲淹“為蒼生也為美人”。寫“天下之憂而憂，后天下之樂而樂”，不是現(xiàn)下某些“書呆子”�！懊髟聵歉咝莳�(dú)倚，酒如愁腸，化作相思淚”，譜上新曲，鄧麗君有唱。王靜安說，東坡之詞曠，稼軒之詞豪。作者亦言，“蘇軾的豪放是把一切看得通脫之后的灑脫，是文人的豪放，雖有亂石驚空驚濤拍岸，但一切終歸化為水波不興清風(fēng)明月。”幾個女人喝酒過半，醉言說，要是可以穿越，就給大學(xué)士提鞋也行。鞋就給你們提吧，我去釀酒，學(xué)士愛釀酒，可是喝了拉肚子。我釀的酒就不會啊。女子愛東坡居士，竊以為不單是那首《江城子》。仕途不順一貶再貶，反倒隨遇而安，蓋屋刷墻種稻釀酒，闊達(dá)豪放不失深情，浪漫亦有童心。才是她們搶著要去提鞋的緣故吧。即便辛棄疾的豪放是“沖鋒陷陣金戈鐵馬，是閃電與狂飆，講究的是速度與重量�！弊髡哒f他是有雄心亦有柔情。剛?cè)岵��?jì)，在女，是繞指柔；在男，怕也是有紅粉拼力相隨吧。

　　有朋友初踏閱讀之路。問，怎么辨別好書。閱讀是很私人的事。那些稱為經(jīng)驗(yàn)的東西更多的是在同好間是點(diǎn)到即止的意會。告訴她說，看男性作者怎么寫女性。是我的經(jīng)驗(yàn)之一。給她推薦了茨威格的中短篇小說，說那是山頂?shù)娘L(fēng)景。又指著桌上一堆書抽出這三本情懷說，如果你讀《唐詩宋詞點(diǎn)評》看了就忘，邊讀邊忘�？梢宰x這個。在故事里讀詩詞，會驚訝自己不經(jīng)意間記住了詩詞。有故事就有人，有人就有人性。隔了時間返回讀單純的詩詞，因了解更多，會有讀來心有戚戚，或者讀完掩卷沉默。人之所以情感豐滿緣于點(diǎn)滴積累。文字被組合起來的好，關(guān)聯(lián)的是文字背后寫作的人。再怎么藏，文字都會說話。

　　一說明清，感覺上離我們生活似乎比較近。詩到詞再至小品文，時間裹挾歷史前行。有可說，亦有無可說。讀《明清情懷》感覺更像是灶間的一飯一蔬。癡人張岱在吃喝上的精細(xì)，山水間的風(fēng)月；“風(fēng)流班首”袁枚更是物質(zhì)精神并重；吃蟹成癡的李漁；沈三白何止是閑情有寄，還有教中國男人艷羨的蕓娘。他們就知道吃吃喝喝嗎？當(dāng)然不是�！扒宄�再好，也是滿人的天下”。拉開性情吃喝的帷幕，窺一角離我們又遠(yuǎn)又近的年代。后人不能代入感知，卻無妨我們在文字里聆聽曾有過的疼痛掙扎無奈和悲涼。世人都道江南第一才子的風(fēng)流。寫“陽間地府俱相似，只當(dāng)漂流在異鄉(xiāng)�！币彩撬�。被人罵沒有節(jié)操和風(fēng)骨的錢謙益和格林《人性的因素》里為妻兒安全背叛祖國的特工卡瑟爾，有那么點(diǎn)相似之處。造物之奇妙，社會的分工。注定男人的承擔(dān)多過女人。一個男人不懂愛身邊人，不惜眼前人。即便有豪情比九天，我想，大抵還是空了些。有真豪情，先必有深情。所謂情懷，更多是骨子里生出，人間世情長出。情深有味，不會是獵獵風(fēng)中的旗幟。

　　看過云卷云舒，才曉情之輕之重。作者真真是惜故紙里的紅顏。穿越古今，想來再怎么變，愛美之心不會有變吧。可是有愛未必有惜有尊。如果說在閱讀里有隔世隔空的知音的話，作者就是。隱在詩詞或是軒窗花下月影的紅顏，有名或是無名，作者筆下飽蘸溫情。歲月煙塵，文字不老，隔空讀情懷。有些美好本就潛在一字一句的文字里。

　　山水有閑，閑情不閑，閑詞亦不閑，春夏秋冬又一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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