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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楝樹的夏天優(yōu)美散文
苦楝開花時,就夏天了。
和其他花的張揚相反,苦楝花拘謹、內斂。一簇簇,一團團,躲在葉子后,仿佛拒人千里;一邊開,一邊退,倒著前進,欲迎卻拒。綻放不言,凋謝不語,就那樣顧影自憐;ㄈ绱,樹亦如此,所以苦楝樹還叫女兒樹。羞赧,堅韌,苦澀,老人說,這就是苦楝的命。
兒時饞嘴,在母親蠱惑下,錯把楝棗當成棗。吃過后,苦澀饒舌,三日不絕,肉味不辨。母親樂壞了!她兒時受的苦,終于“后繼有人”。
村里那些苦楝,我們都很熟,而且是不打不相識。在樹上,掏過鳥窩,戳蜂過窩,磨破過肚皮,刮破過褲襠……有時還會殃及苦楝,犯了錯躲在樹上,大人夠不到,就拿棍打樹。以致年歲漸長后,經過它們,竟會不好意思。那些少年的荒唐,都刻在了樹的年輪里。人和樹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,而樹有樹的方向,人有人的抵達。或許,這也是命。
十六歲那年,家中翻蓋新房,需要梁木。父親帶我去“放樹”——不是放走,而是砍倒。我記得,苦楝花開得正旺,樹倒下時,花落得像一場雪。我有些落寞,那些過去的時光,與樹一起,也恍若被連根拔起。母親安慰我,能做大梁,樹就實現(xiàn)了價值,棟梁之才嘛。
父母太累,睡熟了。月光穿過門窗,給老屋拍著CT:大梁像脊椎,撐起房子;檁木像肋骨,挑起屋蓋。只不過,它們老了。就像爺奶給父親蓋房一樣,父母也要給我蓋房。我擔心的是,父母會不會也像爺奶一樣老去。我驀地發(fā)現(xiàn),時光里,父母也是我的梁木。
鄉(xiāng)下人過慣了苦日子,就和苦楝相依為伴。一代代人都種苦楝,兒子大了,砍掉蓋房;女兒大了,砍掉做嫁妝。母親一直保留著陪嫁的箱子,陽光好時,就搬出來曬,沒完沒了地收拾。以致我曾以為,苦楝的前半生是樹,后半生是人;人的前半生是人,后半生是樹。
父母辛苦蓋的房,我沒住。我害怕面對屋頂上的苦楝,以及苦楝一樣的生活。我逃到城里,過著沒有根莖葉花的日子。我也曾拿楝棗哄孩子,說是蜜棗。他也像我兒時一樣,吃后叫苦不迭。我笑著笑著就流淚了,因為我知道,家鄉(xiāng)雖已沒有了苦楝樹,但我卻回不去了。
又入夏了,楊絮紛紛,迷人眼。我忽地懷念地苦楝花,以及那苦楝樹的夏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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