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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原文]水做的沙家浜 楊 守 松
沙家浜其實就是一個字：水。水是生命，水是靈魂。世間萬事萬物都離不開水，甚至人的肉體也是水，人的靈魂也是水。沒有水，天下就沒有了色彩，世界就只剩下一堆枯石，人就成了曬干的魚。
沙家浜是陽澄湖的明珠。從飛機上看，沙家浜像一面鏡子，照著太陽，照著月亮，照著過往的風和云，照著人間的悲歡離合。
沙家浜不須濃裝，有霓裳羽衣；不須淡抹，有春江花月。
沙家浜的水不施粉黛，天然去雕飾，潤物細無聲。
沙家浜的水是有顏色的，那顏色多化做了蘆葦，蘆葦也是水做的，水是什么顏色蘆葦就是什么顏色。綠的像青蛙，活生生的蹦；秋風起了，水波蕩起海鷗白，蘆花飛做雪花揚。
沙家浜的水是有聲音的，而且是“美聲”，是“圣樂”，是“天籟”之音。天晴時，波光瀲滟蜻蜓飛。下雨時，大珠小珠落玉盤。起風時，亂花漸欲迷人眼。白天，浩浩渺渺水天一色。夜晚，蒼蒼茫茫濤聲依舊。
沙家浜是詩，晴亦如詩，雨亦如詩。
沙家浜是畫，笑亦如畫，哭亦如畫。
風會偷走歲月，云會偷走青春。天會老人會老，可是沙家浜不老。沙家浜是永遠的春天。
春天走了，秋天來了。西風響，蟹腳癢。大閘蟹從蘆葦蕩里爬出來了。
30多年前，我去陽澄湖看捕蟹。寒風颼颼，秋夜如冰。我裹著老棉襖，兩只手凍的直往懷里面鉆。小馬燈一閃一閃的，漁船就如一支帶火的箭，撥開水花迅疾射向湖中。幾十條捕蟹的漁船，撒網一般成彎月型迤邐散開。漁火明明滅滅，星月?lián)u搖晃晃，湖上波光粼粼，就如不安分的蟹腳，癢癢的顫動。
捕蟹歸來，漁民朋友用洗臉盆端上來通紅的大閘蟹�？上М敃r我還不知道品嘗，那時不是美食家，那時還在“飽食家”的階段。
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，大閘蟹越來越值錢了。只是，在很長時間里，我不懂為什么偏偏是陽澄湖的大閘蟹如此名揚天下？后來才明白，橘生淮南則為橘，橘生淮北則為枳，同為螃蟹，生在不同的地方，就是不同的品質，大閘蟹之所以名氣特響，完全是因為一個字：水。
沙家浜的水是干凈的。“干凈”兩個字，最簡單也最神圣。因為在工業(yè)化日益逼近的今天，要一湖水保持“干凈”兩個字又談何容易！好在沙家浜的水還是當年“鄰家有女”的模樣：清純，甜冽，秀色可餐。
要不，清水大閘蟹早成了渾水小毛蟹了——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，水好，什么都好；水孬，什么都免了！
所以，大閘蟹的品牌風采依然：不僅淡淡的甜，爽，而且口角含香，綿久不去——幾十年前那一次螃蟹大餐，至今回味，還有暗香余韻。
“不食螃蟹愧對腹”啊。
只可惜螃蟹是沒有耳朵的。螃蟹聽不見水的聲音，聽不見人們對它的贊美，就如水，水是生命的必須，可是水卻從來不趾高氣揚，更不會去攀附高貴，它總這么向“低”處流，在平淡里過。
好在沙家浜的水是有戲的。阿慶嫂、胡傳魁、刁德一、郭健光……那么多舞臺形象，至今活在人們心中。那些經典的唱詞，更是家喻戶曉，耳熟能詳。
沙家浜的水是天堂之水啊�！按簛聿桊^”的水是天堂之水啊。天堂的水不會枯不會濁也不會澀。天堂的水清澈，純而又純。天堂的水有仙氣，水氣帶上仙氣，水就變的淡淡的甜了。天堂的水有靈氣，水氣帶上靈氣，水就是有生命的了——托在手心里，活的，珠圓玉潤；串起來，似水晶的項鏈，不俗，不媚；揉開來，一抹涼，沁心入肺。
沙家浜的水是有生命的。
也為這，沙家浜的水，流不盡，沙家浜的美，讀不完——鉛華洗盡，綺羅散去，時光流走了幾千年，山河走遠了，人也走累了，一切的一切都走舊了，惟有這蘆花岸柳，依然茂盛；惟有這櫓聲帆影，依然活躍；惟有這水天一色，依然光鮮。
水是沙家浜的母親，水是沙家浜的靈魂。
本文獲“春來沙家浜”征文特等獎。評語如下——
這是一首激情飽滿、詩情洋溢的抒情散文，作者以水一樣靈動的文字，以詩一樣的韻律和節(jié)奏，深清詠唱沙家浜這個“天上人間”般的江南水鄉(xiāng)那富有生命質感的柔媚、清麗、婉約，以及那博大豐厚的人文歷史。全篇文字空靈，思緒流轉，情感細膩而又激情飛揚。作者以文學家敏感的心靈和細膩的筆觸，從詩、畫、聲音、色彩等各個鏡頭各個側面去捕捉去透視沙家浜的神韻。以曹雪芹筆下的性靈之“水”為情感噴發(fā)的軸心，來點化沙家浜古典氣質與現(xiàn)代品格的精致精巧的融合。在作者剛柔相濟、富有情思的語言觸摸下，沙家浜成了一個水做的有靈性的生命體，玲瓏剔透、美侖美奐。行文形神兼?zhèn)�，虛實相間，既大氣磅礴、氣勢恢弘，又云淡風清、小橋流水；既有寫作主體的濃烈的情感蘊籍與釋放，又有深度的思想滲透與表達。
張 立 新
（以上載《文學報》1654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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