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近體詩八首》備課筆記

蔡偉

一、課文悟讀

唐詩在中國文學(xué)史上的最大貢獻(xiàn)就是創(chuàng)造了兩種新的詩體：律詩和絕句，通稱近體詩。唐代近體詩之美，美在意境，美在氣象，美在詩眼。遺憾的是唐詩的這三大美到了宋代則大為減弱，于是有人慨嘆宋代有詞無詩。其實也不然，陸游的詩就與他的詞一樣的出色，堪與李、杜、白相媲美。因此，要體悟唐詩及部分宋詩的美感，就必須牢牢把握個中三味。

王昌齡《詩格》中說：“詩有三境：一曰物境，欲為山水詩，則張泉石云峰之境，極麗絕秀者，神之于心，處身于境，視境于心，瑩然掌中，然后用思，了然境象，故得形似。二曰情境，娛樂愁怨，皆張于意而處于身，然后馳思，深得其情。三日意境，亦張之于意而思之于心，則得其真矣�！边@里說的物境、情境和意境，其實說的都是意境，只不過把偏重于寫山水的稱為物境，偏重于抒情的稱為情境，偏重于言志的稱為意境。王國維《人間詞話》里說：“有有我之境，有無我之境�！疁I眼問花花不語，亂紅飛過秋千去�！�‘可堪孤館閉春寒，杜鵑聲里斜陽暮。’有我之境也；‘采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。一寒波澹澹起，白鳥悠悠下�！療o我之境也。有我之境，以我觀物，故物皆著我之色彩。無我之境，以物觀物，故不知何者為我，何者為物�！边@里講的有我之境，即情境或意境；無我之境即物境。如果以此觀照，則《山居秋暝》《越中覽古》《石頭城》偏重于物境，《登高》《蜀相》《錦瑟》《臨安春雨初霽》偏重于情境，《書憤》偏重于意境。但是，這樣的劃分實在太過機械瑣碎，因為在一首詩中，三境常常是渾然一體的，我們不可能在具體品讀詩歌的時候作如此理性的條分縷析，否則詩趣盡失。其實，我們在吟誦近體詩時，如果能夠把握作者是如何在客觀景物中投射自己的主觀感情色彩，或者說是如何做到境意相合情景交融，我們就算品味到了一首詩的意境。

例如，《越中覽古》描寫的都是，客觀景物，但除了最后一句，其他三句所寫景物并非作者眼前所見之景，而是作者的推測想像之景，這本身就帶著作者濃重的主觀色彩；而“只今惟有鷓鴣飛”雖為眼前景，卻與前三句所寫之景構(gòu)成了鮮明的對比：一繁華，一凄涼，作者的感慨與婉嘆飽含其間。這就是景、情、意的結(jié)合，就是我們所要品味的意境。

再來看“氣象”。嚴(yán)羽在《滄浪詩話·詩辨》里說：“詩之法有五：曰體制，曰格力，曰氣象，曰興趣，曰音節(jié)�！惫�紹虞先生《校釋》引《詩說雜記》：“氣象如人之儀容，必須莊重�！敝v景物用“氣象萬千”，指自然景物的多種變化；講人物用“儀態(tài)萬方”，指人物風(fēng)貌的無美不備，并不限于“莊重”。但無論是“氣象萬千”，抑或“儀態(tài)萬方”，都有一個適宜的問題，只有適應(yīng)不同場合的不同風(fēng)貌，才是美好的。用周振甫先生的話來說就是：“那末用氣象來論詩，不光指描寫景物，也指描寫人物和社會各種情態(tài)，要寫出無美不備的情狀，寫得光彩照耀，氣勢飛動�！笨傊�，詩中的氣象，既可以看作是一個作者的品質(zhì)風(fēng)格，也可以看作是詩歌的時代風(fēng)貌。不同的詩人其詩具有不同的品格，不同時代的詩也具有不同的風(fēng)貌，從而構(gòu)成不同的氣象。一個成熟的讀者，在誦讀近體詩時，應(yīng)當(dāng)能夠品出詩中的氣象，而這自然需要有一番比較的功夫。

例如，當(dāng)我們誦讀杜甫的《登高》時，我們應(yīng)當(dāng)感受到其中的沉郁頓挫，深廣雄渾的氣象：那肅殺慘淡的秋景圖，讓我們體味到詩人內(nèi)心的那種傷時的凄涼；那無邊無際的落木，那滾滾不盡的長江，為我們營造了一種廣闊綿遠(yuǎn)的境界，讓我們感受到詩人那種韶光易逝的感嘆和壯志難酬的苦痛；而“萬里悲秋常作客，百年多病獨登臺”更是寫盡了作者心中的艱難悲苦，有人指出，這一句14個字，共寫了8層悲愁：他鄉(xiāng)作客之悲愁，經(jīng)常作客之悲愁，萬里作客之悲愁，在蕭條的秋季作客之悲愁，親朋不在獨自登臺之悲愁，登臺遠(yuǎn)眺更惹愁思，帶病登臺愁更愁，百年易盡、自感來日無多，由此我們不難感悟到本詩雄渾的筆力及其萬千氣象。

最后來說說“詩眼”。所謂詩眼，就是一首詩中的關(guān)鍵詞句，有了這一個詞(這個詞可能是一個字)或這一個句子，全詩境界盡出。詩眼如何來，靠的是煉字(包括煉詞、煉句)與煉意。正因為反復(fù)的錘煉，才產(chǎn)生了千百年來為人稱道的妙詞佳句。如果誦讀詩歌，不能發(fā)現(xiàn)、把握詩篇的“點睛之筆”，那么我們就算不得真正讀懂了一首詩。

例如，讀杜甫的《蜀相》，很多人往往忽略“映階碧草自春色，隔葉黃鸝空好音”中“自”與“空”兩個字，然而這兩個字恰恰是本詩的詩眼，只有悟懂了它們，我們才能夠深切地體驗到祠堂凄涼冷落的氣’氛，而詩人的萬千感慨也正是由此而生發(fā)的，假如我們不能理解這一點，我們就體驗不到詩人表現(xiàn)出來的感傷嘆婉的情調(diào)。當(dāng)然，也有人認(rèn)為此詩的詩眼當(dāng)是結(jié)句，認(rèn)為“武侯壯志未酬而身先亡，詩人飽經(jīng)喪亂而屢失意，經(jīng)歷雖各有不同，可就未能實現(xiàn)自己的抱負(fù)這一點來說，他們的命運是頗有相似之處的。正因為如此，詩人落筆沉摯，力透紙背，寫得蒼涼悲壯，催人下淚”(盛廣智《古典詩詞名篇鑒賞集·獻(xiàn)給壯志未酬者的頌辭和挽歌》中華書局1984年版)。如果從影響力來說，尾聯(lián)自然遠(yuǎn)勝于頷聯(lián)，它已成為對赍志而歿的仁人志士寄予痛惜與同情的格言警句；但就尾聯(lián)在全詩中的作用來看，它們是對“自”與“空”的具體闡釋和升華，如果我們忽視“自”與“空”，那么對尾聯(lián)內(nèi)涵的感悟就會大打折扣。因此，我們認(rèn)為把“自”與“空”作為詩眼來理解，更易把握此詩的深刻意蘊。

二、亮點探究

1．“竹喧歸浣女，蓮動下漁舟”一句的詞序還可作怎樣的排列?詩人為何作如此排列?

探究學(xué)習(xí)：還可有兩種排列：①竹喧浣女歸，蓮動漁舟下；②浣女歸竹喧，漁舟下蓮動。

與上兩種排列相比，詩人的排列有五個作用：①與第一種排列相比，它是為了押韻的需要，“舟”與“秋”“流”“留”押韻，符合近體詩的格律要求。②將“歸”與“下”作使動用，使句子更為活潑。③與第二種排列相比，它反映了一種生活的真實：因為浣女隱在竹林之中，漁舟被蓮葉遮蔽，起初未見，等到聽到竹林喧聲，看到蓮葉紛披，才發(fā)現(xiàn)浣女、蓮舟。④“竹喧”“蓮動”置前，可以突出山間景物的神奇美妙。⑤這樣寫可以產(chǎn)生“未見其人，先聞其聲”的藝術(shù)效果，更添情趣。

2．“錦瑟無端五十弦，一弦一柱思華年”一句中連用了幾個并無多少詩意的數(shù)量詞，但我們讀來不但不覺得枯燥乏味，反而會產(chǎn)生一種神奇的美感，請分析其中的緣由。

探究學(xué)習(xí)：數(shù)量詞本身確實難有詩意，但如果將數(shù)量詞作恰當(dāng)?shù)慕M合，就會造成一種強烈的藝術(shù)效果。如庾信《小仙園賦》中的“一寸二寸之魚，三竿兩竿之竹”，前人就稱之為“讀之騷逸欲絕”�！拔迨�弦”“一弦”“一柱”作為一種寫實，十